工坊里渐渐响起抽泣声。
一个扎蓝头巾的年轻女工突然捂住脸:“我娘昨晚还骂我丢人现眼,这下……这下她总该信了!”
朱幼薇抬手抹了把眼角,转身推开格窗。晨风灌进来,吹散了织机间的呜咽。“都听见了?从今往后,咱们的布要织得更密,线要纺得更匀。”她抓起一束棉纱,“让天下人看看,女子凭手艺吃饭,不丢人!”
院门外传来嘈杂。几个穿短打的汉子挤在栅栏边张望,领头的黑脸汉子挠头喊:“我家婆娘在里头不?告诉她,里正刚挨家传话了,太子爷夸巾帼工坊是‘利国善政’!”
织机声骤停,又爆出一阵欢呼。小桃扒着窗框笑出声,眼泪却砸在手背上。
晌午时分,赵知府亲自抬来一块朱漆匾额,上书“惠工毓德”四个金字。
衙役们敲锣开道,引得半城百姓围观。
朱幼薇接过匾额时,瞥见人群里缩着几个徐记布庄的伙计,正灰溜溜往后躲。
“慢着。”她突然扬声,指着那几人道,“劳烦各位给徐掌柜带个话。
三日后巾帼工坊开市卖布,头一百匹,每匹比市价低三成。”
人群哗然。一个穿绸衫的商人挤出人堆,急吼吼作揖:“郡主娘娘,这低价布咱们能订不?”
“自然能。”朱幼薇抚过匾额上未干的漆痕,“只要签了契书,承诺不欺压织户、不克扣女工工钱,便是巾帼工坊的盟友。”
那商人眼珠一转,拍腿道:“成!我这就回去把家里那几台破织机扔了,专贩巾帼工坊的布!”
笑声中,小桃悄悄扯朱幼薇的袖子:“咱们库存不够……”
“放心。”朱幼薇压低声音,“昨夜金陵的货船已到钱塘江,沐王府加订的那批‘券青布’正好充作开市货。”
她望向江岸方向,眯起眼,“有些人以为断咱们原料就能逼停工坊,却不知太子的船队,早把南洋棉纱运进了官仓。”
暮色四合时,工坊后院支起长桌。
女工们捧着粗瓷碗分食羊肉汤,肉是赵知府差人送来的“犒赏”。
刘婶舀了满满一勺肉递给小桃,忽然叹道:“早年间我娘常说,女子命如草籽,落哪儿算哪儿。如今倒好,咱们这簇草,偏生在金銮殿檐缝里扎了根!”
众人哄笑。
朱幼薇搁下碗,从袖中抽出一卷黄麻纸,“这是太子手谕的抄本,往后就挂在工坊正堂。任谁再来刁难,你们只管指着它问——”她抖开纸张,露出末尾鲜红的印鉴,“问问这洪武御宝,女子织布养家,犯不犯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