杯,仰头便是一大口酒液入喉,一股热流直冲胸臆,他强自镇定道:“哈!白马寺中我都未曾惧你半分,今夜花前月下,美酒佳人,又有何惧哉?”
李淑听他提及白马寺那惊心动魄的初遇,想起当时种种,粉面霎时飞红,如同染了上好的胭脂,她轻啐一口,嗔道:“要死呀!小心我打你!”
说罢,又素手轻抬,启开另一坛酒,酒香愈发醇厚。
李淑执杯在手,望着杯中琥珀色的琼浆,眼神忽而变得迷离飘渺,幽幽叹道:“以前我只盼着能觅得江南一处小小院落,栽几株梅花,养几丛幽兰,再养一只小犬,春日看花,秋日赏月,平平淡淡了此残生。唉,奈何人生在世,不如意事常八九,岂能尽如人愿?”
杨炯听她描绘那恬淡愿景,心中酸楚更甚,脱口而出道:“兰陵!只要你此刻点头,我便带你远赴扬州!寻一处临水小筑,种花养草,遛犬观鱼,就过那神仙眷侣般的田园日子!可好?”
他目光灼灼,带着十二分的恳切与期盼。
李淑闻言,抬眸瞥了他一眼,那眼神清澈如泉,却又深邃如渊,反问道:“行章,你身后是数万追随你出生入死的将士,是亿万在穷苦挣扎的百姓,他们的身家性命,大华的盛世前景,你当真能说放下,便放得下么?”
杨炯如遭重击,满腔热血瞬间冷却。
是啊,他身上背负的,岂止是自己的前程?那是无数人的身家性命,是边关的安宁,是沉甸甸的信任与托付。
杨炯默然垂首,紧握酒杯,指节微微发白,竟是一个字也答不出来。
李淑见他如此,眼底深处掠过一丝了然与难以察觉的痛楚。她不再多言,似是不愿再纠缠于这无解之局,转而举杯,眸中忽又漾起少女般的纯真光彩,语气轻快地道:“罢了罢了,说这些徒增烦恼。行章,不如我们行个酒令吧?自我记事以来,还从未有人陪我玩过这等雅事呢。”
她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落寞与渴望。
杨炯闻听此言,心头猛地一酸,如被细针刺中。眼前这权倾朝野、智计百出的公主,内心深处,竟也藏着如此简单而寂寞的愿望。
杨炯立刻收敛心神,展颜笑道:“好!兰陵有此雅兴,我自当奉陪!便以这满湖风物为题,如何?”
李淑欣然点头,眉眼弯弯,烛光下竟有几分稚气未脱的娇憨。
于是,二人推杯换盏,以荷花为题,你一言我一语,行起雅致的酒令来。
杨炯率先举杯,望着舷外田田荷叶,朗声吟道:“荷叶田田映月娇,红衣落尽见莲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