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炯屏退左右,复坐书案前揉着太阳穴,只觉身心俱疲。
自穿越至今,他行事虽多有波折,却仗着王府势大,又依着前世经验步步为营,只道能渐除封建积弊,为大华开创稳步前行的盛世之局。
如今才知,终究是小觑了人性。纵将前世经验百般改造、千般谨慎,却抵不过人心诡谲。
原以为大华既得外部安稳,众人便会同心戮力,不想政治一道远比想象中复杂。理想、人性、利益诸般纠缠,当真是最繁复的学问。也难怪父亲杨文和总想将他留在身边,原是早看出他于政治的见解尚浅。
念及此,他长叹一声,已知此奏折入了中枢,梁王府内必有一番激辩。派系裂痕如何弥合,共识又当如何锚定,怕是又要劳烦父亲出面周旋。
这般想着,便摇了摇头,展开倭国地图,敛去愁绪,凝神筹划起战事来。
杨炯正自凝神细看那倭国地图上星罗棋布的岛屿与曲折蜿蜒的海岸线,忽闻得月洞门外一阵极轻快的脚步声响,恰似初春新雪簌簌落在青石板上,又似玉珠儿滚过琉璃盘,轻盈得几乎不染尘埃。
帘栊微动,茜纱门上映出一道袅娜纤秀的影儿,继而一只素白如新雪的柔荑轻轻掀开那半旧的石青撒花软帘。
白糯便这般走了进来,怀里抱着个朱漆描金海棠花的食盒,几乎有她半个身子高,那食盒雕工繁丽,越发衬得她人儿单薄纤细,仿佛一株顶着露珠儿的初生蒲公英,怯生生立在厅堂门口那一片明暗交织的光影里。
她今日穿着件半新不旧的藕荷色绫子短袄,底下系一条杏子红缕金百蝶穿花的细褶罗裙,裙裾拂过门槛时,漾开一片水波似的柔光。
一头青丝并未挽髻,只用一根浅碧色的丝绦松松系在颈后,几缕碎发垂在雪腮边,被窗外斜进来的月光染成淡淡的冷白,愈发显出那肌肤欺霜赛玉,细腻得看不见一丝纹理。
一双眸子清亮得如同山涧里刚融化的春水,澄澈见底,偏生眼波流转间又带着一股浑然天成的空灵之气,像是不食人间烟火的姑射仙子误坠凡尘,偏又懵懂如稚子。
这般矛盾的气质糅合在她身上,竟生出一种惊心动魄的纯净之美。
“好哥哥!”白糯声音清甜软糯,带着点刚睡醒的惺忪鼻音,像是含着糖在说话,“青州府新送来的好东西呢!厨下刚蒸好的百花蜜酿千层酥,还有新熬的冰糖莲子雪耳羹,可香可甜啦!”
她抱着那沉甸甸的食盒,莲足点地无声,身姿却极稳,转眼便到了书桌前。
食盒盖子揭开,一股温润甜香霎时弥漫开来,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