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炯脚步微滞,目光投向港口东隅。
千帆缝隙间隐约见炮车辘辘,人影如蚁群攒动。他喉结滚动了下,终只“嗯”了一声。
王芝绞着衣带跟在他身后,忽见杨炯侧首,暮色般沉郁的眸子落在她发顶:“你没事剪头发干嘛?不知道会被人说笑?”
王芝心尖一颤,似有蜜糖混着酸楚漫上来,低头盯着自己鞋尖嘟囔:“我又不是为好看才剪的,姐姐总被人指指点点,我陪着她,看谁敢笑话!”
声音渐低如蚊蚋,“我当真……当真丑得厉害么?”
杨炯已踏上石阶,闻言未回头,只抛来一句:“她留短发最好看。”
余音散在海风里,王芝却如遭定身咒般钉在原地。阳光染红她半边脸颊,另一半隐在阴影里。她抬手摸了摸刺短的鬓角,心尖儿像被蜂针轻蛰了下,说不清是替姐姐欢喜,还是为自己那点懵懂心思发涩。
朝阳升起,杨妙妙仍蜷在栈桥暗影里。颊上指痕灼痛如烙铁,海风裹着沙砾刮过伤口,却远不及心头那把毒火烧得烈。
她盯着渐行渐远的两道身影,玄袍玉带的挺拔如松,海棠红裙的娇小如雀,并肩处竟刺目得让她牙龈渗血。
“少夫人!好一个少夫人!”她将后槽牙咬得咯咯作响,指甲深掐进掌心,恨声混入咸腥海风,她踉跄起身,蜜色裙裾拖过污浊沙砾,一步步挪向港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