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还是张承先回过神来,他那张白净的脸上,第一次流露出了几分真切的凝重与不安。
他对着杨烈,深深的作了一揖,语气中,再无半分审视,只剩下试探与请教。
“杨帅,此事……兹事体大。不知那阴司上神,可有……回复?”
杨烈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遗憾。
“阴阳有别,神人殊途。本帅一介凡夫,所求不过是为国为民,为这江州百姓求一个心安。至于上神是否垂怜,何时回复,非我所能揣度。”
他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既表明了自己已然采取行动,又将结果推给了不可知的神明,让人挑不出半点毛病。
李牧那张刚毅的脸,此刻也是阴晴不定。
他可以不信杨烈,但他不能不信自己亲眼所见的那尊护法金刚。
他更不能无视,那足以动摇军心的,关于地府与轮回的传言。
“既如此,在等候上神回复之前,本官,要亲自提审那血羽教的罪囚,魏合!”
他必须从那个叛徒的口中,亲自验证一些事情。
张承对此,也无异议,甚至生出了一丝期盼。
他也想知道,这个世界的逻辑,究竟已经扭曲到了何种地步。
康王赵显早已六神无主,自然是两位钦差说什么,便是什么。
杨烈点了点头,对此毫不意外。
“可以。”
“来人,将钦差大人,请至节度使府死牢。”
节度使府,死牢。
阴暗、潮湿,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血腥与腐朽混合的恶臭。
当满身罪孽的魏合,被狱卒从最深处的牢房中拖出来时,他整个人却显得异常平静。
没有求饶,没有咒骂,更没有一个阶下囚应有的恐惧与绝望。
他的眼神,空洞而淡然,仿佛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
当他被带到康王赵显,以及张承、李牧等人面前时,甚至没有丝毫的惊慌与恐惧。
他只是抬起眼皮,扫了一眼这几位衣着华贵,气度不凡的京城贵人,眼神中,带着一丝怜悯。
李牧被他这种眼神看得心头火起,猛的一拍面前的刑具桌案,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大胆罪囚魏合!见到钦差大人,为何不跪!”
魏合闻言,嘴角竟勾起一抹淡淡的,说不清是嘲讽还是自嘲的弧度。
他缓缓的,跪了下去。
不是因为李牧的呵斥,而是因为,他觉得,跪与不跪,已经没有任何意义。
“罪人魏合,见过各位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