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力罗忽而轻蔑一笑,毅然松开了手。
那根象征百部山越至高权柄的青藤木杖,脱手坠落,磕碰在冰冷的石面上,发出沉闷的叩响。
他空洞的眼神只是掠过那声响传来之处,恍若未闻,只是拖着脚步,一步步吃力地挪至高台的边缘,重重地坐了下来。
数十年如铁铸般挺直的脊背,终于在这一刻无可挽回地垮塌、松懈下来,深埋着头,肩背微微佝偂着,露出一种从未示于人前、也不愿示人的疲惫。
他抬起头,望向头顶那片无边无际的穹苍,天空澄澈如洗,像一块巨大的、刚刚打磨过的青玉,几朵蓬松的白云慵懒地游弋其间,如羊群般自在悠然。
这景象倏然撞开了记忆深处最柔软的门扉,他记起了那些久远的、带着溪水清甜的午后时光。
当他还是一个小小的孩童时,他常这样躺在山溪边的光滑大石上,身下垫着清凉的草席,嘴里叼一根微甜的草茎,任由带着水汽的风拂过脚底。
阿娘总会坐在一旁,手中的蒲扇有一搭没一搭地摇着,目光温柔地追随着天上的流云。
溪水在身畔潺潺流过,叮咚作响,清澈见底,几尾灵活的斑纹小鱼追逐着水波里的阳光碎片,倏忽来去,不远处,小小的独木舟悠悠滑过斑驳的木桥。
那时啊,世界的边界仿佛就在山溪对岸的竹篱旁,而所有的快乐都唾手可得。
他不必分辨什么是责任,什么是牺牲,只需沉浸于阿娘温柔哼唱的旋律里,感受着那份纯粹的、被无条件庇护的安然。
他微微张口,让记忆中那熟悉的旋律再次流淌而出,沙哑的嗓音在寂静中异常清晰。
“竹榻凉~蒲扇摇,阿娘轻声唱童谣~溪水潺潺鱼儿跳,小船悠悠过石桥~”
沙力罗轻轻地前后晃动着双腿,脸上浮现出一抹遥远的、孩子气的笑意,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无忧无虑的臂弯。
时光的河流在此刻倒卷,冲垮了三十载金戈铁马筑起的坚墙。
广场上曾喧嚣震天的歌舞、呐喊、战吼早已凝固、消散。
死寂笼罩祭台,只剩下风掠过百部旗幡发出的猎猎声响,仿佛天地在为一位疲惫英雄送行而发出的低沉呜咽。
歌声落定,积蓄了数十年的酸楚与思念,终于化作滚烫的潮水,涌上他饱经风霜的眼眶。
这泪水,为阿娘而流,为那永远回不去的溪边午后而流,也为台下那些即将失去引领、在茫然中被更强大力量吞噬的族众而流……
阿娘的童谣不仅是摇篮曲,也是她的乡愁,她常于睡前拍着他的背脊,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