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嘴,酸得打了个哆嗦,过了一会儿又扯了扯嘴角,看着贺慎平和老哑巴说,“你们说奇怪不奇怪,”他朝贺慎平举了一下杯,“贺先生,弹钢琴的文化人;”又朝老哑巴举了一下杯,却不知道该怎么称呼,“……看锅炉房的;”最后他把杯子贴到自己的胸口,“还有一个偷蛋贼!这样三个人竟然在一起喝酒,真是做梦也没想到。”

老哑巴看起来更难过了,一张长满老年斑的脸皱在一起,浑浊的眼睛里有血丝。他弯下腰,在自己的左边袜子里掏了掏,掏出一颗老旧的五角星,又赶紧塞回去,再在自己右边的袜子里掏了掏,掏出一点钱,于是塞到王彬手里。

刚好是十个鸡蛋的钱。

王彬推辞,老哑巴又塞,两人相持不下,最后火车来的时候,老哑巴趁王彬看车的工夫,将钱塞到了他的背包里。

火车停了,王彬拎起放在三轮车上被子脸盆和一干零碎,还有仍发着酸气的杯子饭盒,上了车。

他在车窗里挥手,看见贺慎平口袋里的笛子,于是喊道:“贺先生,吹首曲子吧,吹你老对着火车站吹的那首。”

贺慎平拿出笛子,朝着这趟绿皮火车开来的方向,吹了起来。

他想起玉阁和玉楼很小的时候,顾嘉珮教他们唱:

长亭外,古道边

芳草碧连天

晚风拂柳笛声残

夕阳山外山

玉阁最喜欢那句“去去莫迟疑”,玉楼却更喜欢“来时莫徘徊”。

他想着往事,脸上浮起久违的笑。

在穿过整座站台的绵长笛声中,突然地,一声少年独有的、带着试探意味的“爸——”从贺慎平身后的车厢传来。

笛声戛然而止。

一声更响的“爸!”再次从后方传来,这次声音更近了,更快地击在了贺慎平的后脊梁骨上。

贺慎平还没来及转身,就被一双手臂从身后抱住了。

等他转身的时候,才发现那姿势有多奇怪:贺玉楼抱着温月安,腾不出手来,温月安张开的双臂悬在空中,过了片刻又马上收了回去,小声喊:“贺老师。”他仍是一副童音,语气却并不像小孩。

贺慎平点了一下头。

可能想念真的积攒了太久,他张开嘴后竟只剩下一句责备:“玉楼,你怎么把月安带出来了?”

温月安说:“贺老师,我求师哥的。”

贺慎平问:“嘉珮知道吗?”

贺玉楼说:“我妈出差了,玉阁吵着要跟去,家里只有我和月安。爸,别担心了,我们明天就走。你看我给你带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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