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愚蠢的认知。
米脂城下,尸积如山,箭矢如雨般纷坠,数千条性命须臾间便消逝殆尽。血雾弥漫空中,腥味浓稠得化不开。直至那时,我方才真正触碰到战争那冰冷、狰狞的本质。
这一战,身边弟兄们成片成片地倒下,他们大多连名字都没留下,只偶尔有几个零碎的念想钻进我耳里,一个满心盼着家中尚未出世的儿子,未来能高中状元光宗耀祖;另一个心心念念着斩将夺旗,好去为远在长安的心上人赎身,换她自由,可这一切念想,都永远地留在了米脂。
身为一军将领,我只能把所有情绪死死锁在心底,戴上一张冰冷坚硬、毫无破绽的面具,绝不能让人瞧出半分波澜。于是,我只能咬着牙,一步一步继续在这血路中往前趟。
永乐之战,记忆都似被血水浸得模糊不清了,只记得无定河水被染得赤红,数日都不曾消散,那浓烈的红,刺目得好似要将天空一并灼伤。身边兄弟一个接一个倒下,我伸手去抓,却只剩满手血污,那一刻,灵魂都仿若被人生生掏了去。
军情急迫,我能去想也不敢去想,新丁源源不断地填补上来,队伍仿若一把永不停止的杀戮兵刃,辗转银州、夏州,横穿茫茫沙漠,奔逐于无垠草原,一路浴血奋战,最后到了兴庆府。
本以为能凭手中长刀,一举拿下一个完整的兴庆府。却不料,地龙暴怒,大地撕裂;瘟疫肆虐,疠瘴蔽空。整座兴庆府转眼便成了一座鬼城,百姓十不存一,往昔繁华如烟云消散,只剩死寂一片。
这般情形,算得大功么?在旁人眼里,想必是吧。国破功成,荣耀加身,该是风光无限。可我这心里,却空荡荡的,半分预想中的畅快都没有。
这一路杀伐,刀下亡魂无数,有无名小卒,有名震一方的悍将,甚至还有李谅祚这般的帝王。走着走着,心境也全然变了,最初那股建功立业的狂热劲儿淡了,满心满眼只剩一个念头:定要把兄弟们活着带回去。
在这修罗战场,挣一份功名并非难事,可要从一场场厮杀里全身而退,活到最后,却似攀爬绝壁,难如登天。
我常扪心自问,自己算不算个合格的将军?却始终寻不到答案。只想着趁还活着,多做些事,往后若哪天撞上死去兄弟的家人,不至于心虚愧疚到抬不起头,能直视他们悲恸又期许的目光,说上一句:‘我尽力了。’”
杨炯说得久了,声音愈发低沉,几近无声。
卢和铃瞧着这般消沉的杨炯,心疼得厉害,她陡然发觉,眼前这个在众人眼中傲视同侪、最为耀眼之人,原来竟还只是个未及弱冠的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