怯场,仰着脖子继续道,“朝廷新政,美其名曰‘方田均税’,查隐田,减负担。可到了青州地面,却简直比之前的赋税还要重!”
她手指猛地指向王衡,又狠狠划过地上散落的粮食和远处隐约可见的深宅大院:“府衙胥吏丈量田地,一丝不苟,恨不得连田埂上的草都要算成亩产!可那些豪绅富户呢?田连阡陌,却用‘诡名子户’、‘飞洒寄田’的手段,将田产分散挂靠,隐匿不报。更有甚者,贿赂胥吏,篡改土地图册!”
说道此处,她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泣血般的控诉:“该纳粮的富户逍遥法外,分毫不损!我们这些只有薄田几亩的小民,反倒成了新政的‘均税’对象。田亩被高估,税赋凭空多出三成,这还不算,往年交粮抵税尚可周转,今年新令一下,非要折成现银缴纳。
粮贱银贵,市面上的银钱都被富户囤积操控,我们卖光口粮也凑不足那白花花的银子。官府催逼甚急,稍有迟延,锁链加身。
侯爷,您说,这不是逼我们去死,是什么?!”
她的话语如同投石入水,瞬间激起千层浪。
百姓们压抑的悲愤被彻底点燃,人群中爆发出海啸般的附和之声:
“三娘子说得对!”
“就是盘剥我们穷苦人!”
“富户的田都藏起来了,税都摊到我们头上!”
“还逼着交银子,哪来的银子啊!”
“活不下去了!”
……
王衡脸色铁青,被杨妙妙当众如此顶撞,又句句直指新政执行之弊,虽知其所言有据,但身为朝廷命官,威严扫地,更忧其煽动之祸。
他须发皆张,怒指杨妙妙,厉声咆哮:“住口!刁妇!在侯爷驾前,安敢如此狂悖污蔑,煽惑人心!真当王法利刃是摆设不成?左右,将此刁妇拿下!”
“且慢!”杨炯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瞬间压过了王衡的怒吼。
他抬了抬手,目光在激动愤慨的杨妙妙与脸色铁青却眼神坦荡的王衡之间缓缓移动,心下思绪万千。
杨妙妙虽言辞激烈,却条分缕析,将地方执行新政中的积弊,如胥吏刻板、豪绅诡寄、折银害民揭露无遗。
而王衡,其失职在于未能洞察此等情弊,未能调和其中矛盾,但其人刚直,执行上命确无故意盘剥之心。
新政本意是好的,却在地方这盘根错节的泥潭里走了样。
杨炯心中雪亮:此非一人之过,乃执行之弊,上下脱节之祸。
然而此刻,若严惩王衡以平民愤,无异于向天下昭示:只要聚众闹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