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着一股子说不出的别扭,像一件织工精巧却纹路错乱的锦缎,美则美矣,细究之下处处透着诡异。
然则线索纷乱,疑窦如这漫天雨丝,一时竟无从理清。
杨叔见他沉默不语,只道他心绪不佳,便拍拍他肩膀,劝道:“罢了罢了,汤兄,这京城地面,权贵如过江之鲫,哪年没有几桩冤沉海底的案子?咱们不过是些未授官的进士,功名还在半空悬着呢,自家门前雪尚且扫不净,何苦去管他人瓦上霜?少操心,落得清净!”
“杨兄此言差矣!”一声清朗又带着金石之气的断喝自身后传来,盖过了哗哗雨声。
汤臣与杨叔回头,只见梁伯赞、梁叔赞兄弟二人撑伞并肩而来。
说话的正是兄长梁伯赞,他面容方正,目光炯炯,透着一股凛然正气,其弟梁叔赞紧随其后,神情亦是肃穆端凝。
梁伯赞直视杨叔,朗声道:“我辈读书人,寒窗十载,所为何来?非为稻粱谋,非为富贵计,乃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见不平而不鸣,闻冤屈而袖手,与禽兽何异?此乃圣贤之教乎?此乃君子之道乎?
若人人皆如杨兄这般明哲保身,只扫门前雪,这朗朗乾坤之下,公理何在?正义何存?匡扶社稷,激浊扬清,正在我辈,义不容辞!”
他话语铿锵,字字如珠落玉盘,在这喧腾雨声中竟也清晰可闻,引得近旁几个匆匆路过的行人侧目。
杨叔被这大义凛然的质问噎得面皮微红,正要反唇相讥。
汤臣却一摆手,目光在梁氏兄弟坚毅的面容和杨叔不忿的神色间扫过,又望向城西那一片被大雨模糊的屋宇轮廓,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
他沉声道:“杨兄稍安,伯赞兄所言,亦非无理。我等既觉此事蹊跷,与其在此凭空猜测,徒惹烦忧,不如……”
他顿了顿,声音压低了几分,却带着一丝探询,“索性趁此休沐,亲往城西一探。看看那苏小云究竟是何等人物,竟能引得二十位同窗如此神魂颠倒,冒雨趋奉。诸位以为如何?”
四人目光在空中交汇一瞬。
梁伯赞、梁叔赞眼中是“求真相、明是非”的执拗;杨叔眼中混杂着不屑与几分被勾起的好奇;汤臣眼底深处,则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对“机会”的审慎掂量。
前日榜眼破获黄金案,一步登天擢升刑部郎中的消息,此刻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在众人心底漾开了涟漪。
若能借此案扳倒京兆府尹梁师都,其声名鹊起,青云直上,岂非指日可待?
这念头虽未宣之于口,却在四人沉默的对视中,心照不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