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杨叔撇撇嘴,算是默认;梁氏兄弟则肃然点头。
四把油纸伞便转了方向,不再踟蹰,随着那尚未完全消散的纷乱水迹,也投向了城西那片迷蒙的雨幕深处。
城西僻静处,一座小小琴馆悄然坐落,门楣上悬着一块半旧的木匾,书着“问琴”二字,墨色已被雨水浸润得有些模糊。
馆门虚掩着,透出一线昏黄温暖的光,与门外凄风冷雨仿佛两个世界。
推门而入,一股混合着陈年木料、清雅线香和淡淡墨韵的气息扑面而来。馆内布置极是雅致,处处可见匠心。
四壁悬着几幅水墨兰竹,笔意疏朗;窗下置一盆虬枝老梅假花,虽非花时,姿态却极苍劲;几张矮几散置,上铺素色细麻布,置着粗陶茶具;地面洁净,只中央设一琴台,台上横放一张古琴,琴身乌黑油亮,似有暗光流动。
最是那角落处,一尊小巧的博山炉正袅袅吐出青烟,淡雅的沉香气氤氲在空气中,丝丝缕缕,沁人心脾。
这般清幽脱俗的格局,正正搔到了读书人心尖最痒处,不奢华,却处处透着主人的品味与用心。
刚一进门,琴音便如清泉般流淌入耳。
那琴声初时如幽谷流泉,淙淙冷冷,带着一股子出尘的意味。渐渐地,琴韵转低,竟似呜咽,丝丝缕缕的愤懑与凄楚缠绕其间,如同寒潭深水下的暗流,表面平静,内里却激荡着不平的漩涡。
这悲愤之音,不似寻常闺怨,倒像壮士扼腕、侠客蒙尘,直听得人心头发紧,气血为之翻涌。
汤臣、杨叔、梁氏兄弟四人虽各怀心思,却都通晓音律,此刻立在门边,心头俱是一震。
这琴艺,绝非等闲。
仅凭此音,便不由得对那“忠义”之说又信了三分。
四人目光越过堂中或坐或立的十几位青衫同窗,落在琴台之后。只见苏小云一身素服端坐于蒲团之上,月白衫子外罩着粗麻孝衣,愈发显得身形单薄伶仃。
她约莫十八九年纪,面容确非倾国倾城,眉宇间带着几分清愁,却也堪得上清秀二字。
此刻她螓首微垂,全副心神凝于指下琴弦,乌发只用一根素银簪松松绾着,几缕青丝垂落颊边,衬得那肌肤愈发苍白如雪。
一身重孝,非但未损其颜色,反添了一种楚楚可怜、惹人无限怜惜的风致。她整个人便如这琴馆中一株带雨的素心兰,于凄风苦雨中静静绽放,散发着幽怨而坚韧的气息。
汤臣四人不动声色,悄然寻了角落一处光线稍暗的位置坐下。梁伯赞、梁叔赞正襟危坐,目光如炬,审视着堂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