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不想要份庇佑。
黑潮退了,南疆安宁了,困锁南疆的限制也没有了,从此巫族的年轻人不需要躲在蕨叶棚盖,靠乌木上的并蒂花酿酒取暖,一切都好起了……可他们的魂魄也没有了。招魂幡跌落在泥水里,没有的只是神君,可人人都变成了行尸走肉。
巫咸摇摇晃晃地站起,一步一步,从祭坛上走。
族中的年轻人满怀期翼,满怀哀求地看他,可他经什么都看不到了,什么都注意不了了……祭坛的阵纹经断了。他是族里的巫,是除了西涌洲的巫罗外最熟悉祭坛阵法的巫。
没有谁比他更清楚意味什么。
火不会燃起了。
永远不会了。
一步、两步、三步……
巫咸走祭坛的瞬间,踉跄跌倒在雨泥里,可没有人及时上扶他,家都变成了没有魂魄的空壳,任冷雨浇灌着。
巫咸慢慢地爬起,泥水顺着胡须滴落。
他想到自己居住的草屋里,想躺,交代阿语不要喊他,就让他那么躺着吧……他老了,老得一点力气也没有了。
老成了无用的废物。
“不准走!”
一名穿着深红直裙的高子女孩冲上,展开手臂拦住他。巫咸看到她头上佩戴着的银角摇摇晃晃,闪闪发光。今巫族无年轻年老,都精心打扮,都找出自己心爱的银饰,以期迎接神的归。
巫咸伸手,慢慢推开自己的孙女。
银角的光与熄灭的阵纹,交错着在他的眼前摇晃,他佝偻着,拄着拐杖,一瘸一拐,走阴冷的古林。
“爷爷!”
阿语声喊他。
他没有头。
雨声单调,越越多的人慢慢起身,脚裸浸没在泥水中转身。没有人说话,没有人有力气说话。阿语看见最爱美的莨妹银冠落在泥里,她却像根本没有注意到一样,木然地前,甚至都没瞥一眼。
“不准走!祭礼还没结束——不准走——”
阿语张开手臂,像往常一样,带着点无伤雅的蛮野,声命令。
一遍又一遍。
人们从她身边经过,她狼狈得像条落水狗。只有莨妹转头看了她一眼,站住脚步。阿语望着她,哀求道:“祭礼还没结束,我们继续招魂吧?我爷爷会的,我也会,我们继续招魂吧。”
莨妹没有离开,也没有走过。
阿语一抹脸上的雨水,自己奔祭坛,登上高台。
许多人从她身边经过,有的人呆呆站在原地,有的人抬头望她。
银制小刀,鲜血涂抹阵纹。
无比更荒唐更凄凉的祭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