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凡顿了一下,缓缓靠近了,才察觉到,那微弱得几乎要消失的气息,像烧红的针尖扎在他指尖。
“赵叔……”陈凡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滞涩。“狗剩他……”
姜老梦迟钝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空洞地望着陈凡,嘴唇哆嗦了几下,才挤出点嘶哑的气音。
“没……没声了……晌午……林大夫来看过……说……说心口里……都爬满黑虫子了……没……没救了……”
他枯瘦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孩子冰凉的小手。
“凡子……你说……俺家狗剩……下辈子……能托生到……不闹瘟的地方不?”
陈凡喉咙哽住,那句“有药了”像块烧红的烙铁卡在胸口,烫得他五脏六腑都疼。
带回来的那点草药,是深不见底的绝望里捞出的一根稻草,可眼下的姜家沟,已是沉没在冰海里的巨轮。
他最终只是用力地、沉沉地按了按姜老梦那如同枯枝般颤抖的肩膀。
药坊里弥漫的气味,比死亡更令人窒息。
浓烈的苦涩药味、汗液的酸馊气、呕吐物的腥气,还有一股……类似生铁在潮湿空气中缓慢锈蚀的、带着铁腥的微弱气息,死死地胶着在每一寸空气里。
灵萱正趴在一块架在砖头上的破门板前,门板上摊着那本边缘被血和汗渍浸得卷曲发黑的那本破书。
她十根手指头缠裹的破布早已板结发硬,此刻正用一根烧秃了的炭笔,哆哆嗦嗦地在烟盒纸的背面演算着复杂的比例公式。
油灯昏黄的光晕在她深陷的眼窝和颧骨上投下浓重的阴影,让她看起来像个纸扎的人。
听见脚步声,她猛地抬头,那双曾经清澈的眸子此刻如同两口即将干涸的枯井,布满了蛛网般的红血丝,瞳孔深处却燃烧着一种近乎癫狂的专注。
“凡…哥?”她的声音劈裂得像被砂轮磨过,每一个字都带着沉重的喘息。
“药…带回来了?快…快给我!”
她挣扎着想从门板边站起来,身体却猛地一晃,整个人向前扑倒,额头重重磕在门板边缘。
“咚”的一声闷响!
陈凡一个箭步冲上前,扶住她瘦得硌人的胳膊。入手一片冰凉黏腻,全是冷汗。
“坐着!”他声音低沉,不容置疑地将她按回那张用树墩子垫着的破板凳上。
此时,目光扫过门板上摊开的图谱,上面用炭笔密密麻麻标注着各种符号和问号。
旁边还散落着几片蔫瘪枯萎、显然药力已失的草叶标本。他的视线最终落在仓库最里角。